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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山河远阔

[良堂] 乱世浮梦

请勿上升蒸煮❗

请勿上升蒸煮❗

请勿上升蒸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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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北平刚刚暖和,人们脱去使自己变得臃肿的棉袄,换上合身舒适的衣服又是一个春的开始



“呦,周少爷今儿是有空出来了啊,可有一年多没见着您面儿了啊,听说被老爷子关起来了啊”



艳红的旗袍穿在这个有点肥胖的女人身上令人无法直视,肩上披着的皮草又显得格外奢侈,王妈妈,原来开青楼的后来出了事,在地上的是关了这地下该做的不差分毫



“滚蛋”周九良不愿多浪费口舌



“您回回来回回没中意的,喝壶茶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茶馆了呢,这次您再看看”



领着周九良左拐右拐进了一家看起来还阔气的宅子,三两个姑娘站好了等着人来,周九良上下瞧了瞧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在门口看到俩壮丁推搡着一个男子,不由得停下看了看



“嗨,少爷,这要死不死的玩意在这好几天了,说想求点路费,前儿啊都给我说卖身也行,关键是我这地方我哪能要他这么个瘦瘦巴巴的瘟鸡啊,打了一顿还来,甭脏了您的眼我这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王妈妈扭腰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吆喝出来就被周九良拦住


“你让他收拾下傍晚派人把他送我那”



“少爷,您还好这口呢?”


一兜哗啦啦响着的银子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小弧线,王妈妈嘴一咧伸手一接




“得嘞,哎哎哎,快把那公子请过来……”



傍晚,孟鹤堂坐在一个在他看来十分阔气的屋子里,王妈妈突然好声好气的叫他时他就明白了,心里打怵酸着呢,可是他不想饿死,不想。



王妈妈让他好好的洗了个澡给他蒙了眼送过来的,睁开眼这里就摆放着很多吃的,孟鹤堂也就看了看,待了个把小时天也黑了,也不见人,实在饿坏了就拿了个点心,那点心好吃,孟鹤堂吃了仨喝了口热茶也就困了,他不敢上床,床上的绸缎被子在他眼里太奢华他趴在桌子上睡了



半夜了,门被悄悄推开,周九良来了,孟鹤堂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看了眼饭桌上的菜一点儿没动就少了几个槐花饼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有一点黑还特别瘦又想起今天白天他被人推搡出来眼角挂着泪的模样,抱着人上了床



床上舒服也很软和,孟鹤堂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躺了上去,翻了个身子,梦里自己睡在棉花上,还咂摸了下嘴




周九良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也有数,他不想让他睡觉,把他弄过来不是看他睡的,周九良脱了衣服只剩一件里衣披挂在身上扣子也都解开了,他撑在孟鹤堂上方,仔仔细细看了会儿这人,俯身狠狠地吻着这人,孟鹤堂睡梦中闷的醒了过来,睁开模糊的眼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手指还在自己身上游走,孟鹤堂知道来这里会是什么遭遇可是这一睁眼还是被吓坏了




嘴里说不出来话,双手用力推开了周九良,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了大半,眼里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老王婆子没和你说来这干嘛吗”


“说……说了”哭泣抽咽的声让话断断续续


周九良没理他,继续俯身做着刚才被打断的事,孟鹤堂咬着牙任凭周九良啃咬着自己


“你干什么的”周九良贴在孟鹤堂耳边闷闷的问了句

“唱……唱戏的,和戏班子走丢了”


“你这么急着要钱干什么”



“找师父他们,找戏班子”孟鹤堂抽抽噎噎的声音听得周九良有些不爽,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孟鹤堂不敢拒绝,只能由着他来,今晚到了这就别想着挣扎了,况且他要钱



这是他脑海中来钱最快的方法,他这个瘦弱样干苦工都没人要


孟鹤堂的衣服被扔在旁边,全身赤裸着,身上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周九良抱着他吻着他



“第一次?”这句话问的孟鹤堂很羞耻,头歪向一边点了点头,周九良掰过他的头在嘴上亲出了声响,然后用劲抱着他腰身开始挺动


孟鹤堂疼出了泪,可也没发出一声,手使劲攥着身下的绸缎被子,真软真滑溜真舒服,也真疼,整整一晚孟鹤堂睡着又被他弄醒,反复几次



最后一次睡着前只记得,那个周九良周少爷给他盖上了被子,亲了亲自己因为流泪而肿起来的眼睛,抱着自己睡了,呢喃之中他问了句


“你叫什么”


“姓孟……”



第二天孟鹤堂足足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才醒,床上混乱不堪,衣服被撕扯的不像样子乱扔在地上,孟鹤堂身上有些疼和酸软,抬起身看见枕边放好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大包银子和一个包袱,七十多两银子,孟鹤堂很高兴了,他以为十两已经够多了,包袱里是足够他吃十几天的干粮,孟鹤堂哭了,他觉得自己还是遇到了一个好人


虽然这是他卖了自己换来的东西



桌子上还有热气腾腾的粥,看样子也是没多久,孟鹤堂喝了粥吃了几个包子,依旧穿着那身破衣服,新衣服他叠的板板正正放在了包袱里,他走的时候大房子里没有人,到了门口他又望了一眼这阔气的房子


瘦弱的他背着包袱笑着去寻找他的戏班子,那时的他左右也不过二十岁


世事无常难预料,五年后……



“去你娘的,还当自个是少爷呢,滚滚滚”赌坊的门口两个人架着一个浑身穿着补丁的人扔了出来,路上的人见怪不怪也没看热闹的


周九良穷了,阔气的大房子和他告别了,他爹爱赌他也赌,父子俩把家产败了个精光,少爷?曾经罢了


一队戏班子的人路过,家伙什儿用车拉着一打眼就知道是干啥的,马车里的一个人撩开帘子看了眼外边,眼睛愣了愣


“豆子,停车”


“先生,怎么了”


“停一下”车里的人一身长衫,折扇手中拿着,路上有几个人停下来望着,甭说,就这派头一看就知道是个角儿



那人走到周九良面前定定看了会儿,看的周九良发毛


“你认识我”


那人脸通红喊了句


“周少爷”


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鹤堂啊,这谁啊”

“班主,一个故人”



“奥奥,那行。你要想带着就带着吧”这是角儿,整个戏班子还得靠着他挣钱呢,就一个叫花子,带着也不是花自己的钱,看着也可怜随他去吧,老班主转身回了车上



周九良没明白啥就被带上了车,和那些行头坐在一块


也就走了几百米就到了地方,大家忙着收拾安顿没来得及顾上这么一个破落户,周九良就坐在门口看着他们忙进忙出,到了晚上那人叫自己吃饭才动弹

“少爷”



“我?早就不是少爷了,你怎么认识我”周九良拿起一个白面馒头一口咬去了小半个


“少爷忘了?也是,总归这种事没什么好记着的,少爷慢些吃”那人眼里含着笑,脸上却是苦的,周九良看的明白


“豆子,快来吃饭吧,再多拿几个馒头”


进来一个人,个子不高,也不壮实,长得也不好看还是个豁嘴


“先生,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吧”那叫豆子的人因为豁嘴说话有些听不真切


“没事,过来坐下吧,我一会儿去找几个师兄一趟你好好照顾着周少爷”


人说完就出去了,周九良耐不住性子,开口问了那帮衬了自己的人是谁


豆子说的含糊,有的没的都扯了一大通,从他快要饿死到遇见穿的破破烂烂背着包袱的先生开始说,到现在成了角儿,说的很兴奋也很骄傲和开心,只是有时会皱皱眉



周九良像是慢慢想起了什么,五年前在这附近,一个灰底白花的包袱,他和豆子说他没钱去求人换来的银子和干粮,姓孟……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你干什么的”

“唱……唱戏的”

“你叫什么”


“姓孟……”



周九良没想到今天那个人是他,完全没了当初那个破败样,白净了许多,成角儿了,不过那时还真没发现他如此好看



孟鹤堂回来的有些晚,周九良没睡,因为还没给他安排地儿,况且这一切都有些措手不及



当初的大少爷在家败快要沦落成叫花子时被一个曾经自己睡过的人救了,还是个男人



孟鹤堂进来笑了笑依旧很有礼貌


“还没睡呢”



“你是当初那个……”



话还没说完,孟鹤堂脸上的笑就消失了,转而带着些苦涩又爬上去



“少爷想起了,我以为我这种卑贱的人少爷一丝也记不起呢”



周九良不会忘了他,那个被人推搡眼泪汪汪的样子,在床上强忍着嘴角咬出血的样子,还有他为自己哭的样子



“少爷以后在我这住下吧,我能养活你”



孟鹤堂拿到钱后的确找到了师父,待了没两年师父走了,树倒猢狲散戏班子也就散了。后来为了生计又找了个戏班子,他从小学这个也只能靠这个。




他那时走了没两天在一处城墙根下碰见了快要饿死的豆子,带着他从老戏班子到了现在这个,那时候因为豆子年纪也不大特别瘦弱还豁嘴,他被班主骂被师兄弟们嫌弃,每顿饭都得省出来一半给豆子,有时还会用那次赚的银子偷摸买个糖葫芦烤地瓜藏起来留到半夜爬起来吃。他不想看着豆子这么活生生的人就没了,却也因为这背地里挨了不少打骂,现在好了,他是角儿,唱到哪火到哪


“你不恨我吗”周九良望着那双眼


“不恨,我醒了后看见那么多干粮和银子,我高兴坏了,没寻思我还能值这么多银子,我用了很久呢,还能偷着买个零嘴”孟鹤堂没说,因为不小心被师兄发现了可又不敢说哪来的,就被师兄告状给师父说自己偷钱,被吊在房梁上打了两天




孟鹤堂拿出一身泛了旧的大褂展开给周九良看



“这是那时候你给我的新衣服,我没舍得穿我一直留着它呢”



周九良许久没说话,心想着这人真傻,那时候不过是随便找了个衣服给了他罢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那时候还没告诉全你的名呢”



“孟鹤堂”




周九良倒也安稳住下了,孟鹤堂与其他人不住在一块而是自己住只不过紧挨着罢了,不大的房子里就他和豆子还有周九良一起



到底是做过富人的,周九良并不在乎那些孟鹤堂师兄弟们的眼光,整日在房子里过得滋润一如之前流落街头的人不是他一样,当然偶尔也会帮孟鹤堂收拾一下东西,不过那是刚开始,豆子念着他是孟鹤堂的故人一直都恭恭敬敬的,每次看见都会抢过来干,日子久了周九良也就不惜的做了



孟鹤堂唱完戏有时候还得在戏班子待很久才回家,除了刚开始俩人话并不是很多,孟鹤堂起的早回来的晚偶尔吃个饭才碰着几次



周九良来了这后慢慢喜欢上了喝酒,那日晚又喝了不少,孟鹤堂回到家时他还没回来,正赶着孟鹤堂快要关门时才醉醺醺的贴了过来,孟鹤堂看他这样忙扶着人进了自己屋里



刚关了门,周九良踉踉跄跄的过来趴在了孟鹤堂身上



“那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好看呢”说完便借着醉劲揽住了孟鹤堂的细腰,轻轻啃着他



“别……”孟鹤堂一把推开了他,当初不能推开现在能




“怎么?看不起我了,我没钱了破落了就不让我碰了,那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这话戳中孟鹤堂心窝子,他来这后多多少少知道些周九良的情况,看着他满腹的委屈,心不由得泛酸,孟鹤堂就是这么一个人,心软


“没有”



“没有就别躲,五年前你被我睡了就是我的,现在碰见了就还是,不管是不是用钱换的都是我的”周九良看着孟鹤堂没说话,拥着人上了床,这次不一样的是再没了阔气的大房子和柔软滑溜的绸缎被子



孟鹤堂手还是紧攥着被子咬着牙一丝声音都不出,眼睛这次没闭上,看清了自己心里念着五年的人,眼泪还是说着脸颊流了出来



“别憋着声儿啊”周九良撬开孟鹤堂的嘴吻了上去,丝丝情动的声音顺着缝溜了出来



后半夜了,周九良将孟鹤堂揽在怀里偷了个香



“我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得谢谢那几十两银子和一包干粮给我换来了你”



孟鹤堂依旧不多说些什么,紧了紧被子累的睡了过去



俩人的关系从那晚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别人不知道但是豆子知道,是先生给他说的,那早他看见孟鹤堂给周九良系扣子,先生就索性把他叫过来从以前到现在说了个明白



孟鹤堂把豆子当弟弟养着,这名还是他给起的,豆子听孟鹤堂说完后哭的很凶,他心疼孟鹤堂,心疼这个才大他不多却如此苦的哥哥



豆子对周九良更好了,他觉得他对周九良好,周九良就会对孟鹤堂好,这样就有两个人对孟鹤堂好了



可是总有些东西不是你认为的




周九良在这算是安了家也有两年多了,孟鹤堂对他是掏心掏肺的好,不只是当年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钱还有他是第一个和自己上了床的男人,孟鹤堂认死理他觉得这种事男女都一样



孟鹤堂还总觉得他是少爷富人家出身的不能亏着什么,周九良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拿到孟鹤堂日日辛苦挣来的钱,用后来豆子粗俗而真实的话来说,白天花孟鹤堂的钱,晚上只要兴起不管孟鹤堂多累都要要了他



这穷过后再有钱就想好好再富一把,周九良开始以前恢复了从前的德行,他拿着孟鹤堂的钱逛窑子赌钱,孟鹤堂通常都在戏园子里他不知道这些



周九良唯一变了的是不挑剔了,窑子里的姑娘揽过来就是一个,孟鹤堂还是不知道




那天,北平有位富户要请孟鹤堂去唱堂会,三天的台子况且银子给的也不少,孟鹤堂答应去了,最近周九良花钱太多了。整三天都是在那边吃住着,唱最后一天时孟鹤堂正坐那画眉毛豆子急忙忙跑了进来


孟鹤堂觉得心口有些闷,掉了几颗泪又唱完,那家老爷又请大家吃了顿饭这才算完,孟鹤堂一直恍恍惚惚临走前听到那家人的儿子教训着下人



——我是少爷,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来管教我,我爱干嘛干嘛



听得孟鹤堂心肝都颤了



回到家是傍晚了,家里没人,孟鹤堂苦笑了几声,将衣服收好多少收拾了一下屋里,孟鹤堂出去了,豆子不放心先生这一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跟着却被撵了回来,豆子看着先生单薄的背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孟鹤堂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豆子一直蹲在门口等着,看着他晃晃悠悠往这来时豆子跑过去扶住了他

“先生,您喝了这么多酒对嗓子不好”豆子的记忆中孟鹤堂是从来不喝酒的



孟鹤堂摆摆手,快要踏进门时听见后边有人叫喊还有女人娇媚的声音


——我以前什么都有,后来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有你了啊我的小美人


——讨厌,说这种酸话,哎呀还在大街上干什么呢……



“先生,我去杀了他”豆子眼泪都刷刷的掉,转身就要走,却被孟鹤堂一把拦住



“豆子,回去睡觉去,天不早了该歇息了”



豆子知道先生心里也不舒服,擦了把泪扶着孟鹤堂进了门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自古这两种人就是放在一起的,睡哪个不是睡啊,反正都是别人眼里下贱的货……”



“先生,您哭了”豆子试着胳膊上就像被小雨淋了般



“睡觉去吧”孟鹤堂把豆子推向他自个屋子的方向,自己整了整大褂向屋里走去,听见豆子关门的声音才转过身



“别关了,开着吧,兴许他半夜还回来”



“先生!”



孟鹤堂转进了屋里,凄凉的曲儿飘了出来



周九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孟鹤堂出去了豆子在扫院子



“呦,你们回来了,你家先生呢”



豆子没吱声,要是按往常肯定会恭敬的也喊一句先生,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放下扫帚进了屋,房门摔的哐哐响



周九良还没醒酒也没计较,奔着孟鹤堂那屋就进去睡在了里边,孟鹤堂回来时他还在那躺着。睡了一下午,周九良睁眼就看到了坐在那细长的身影



“你回来了”周九良从床上爬起来抱住了正在替豆子缝补衣服的孟鹤堂



“今儿豆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对我爱答不理的”说着话还侧头亲了孟鹤堂一口




“你要是有了相中的姑娘,我便给你些银子娶了就是”




周九良再傻也听出来了这话,孟鹤堂是知道自己逛窑子的事了







“我有几天不见你了,怪想你的别说这些话,再说我哪能啊这不还有你吗”手伸向前解开了孟鹤堂好几个扣子,刚想将人扳过来孟鹤堂起身




“我出去透透风,今晚你在这睡吧,我去戏园子”孟鹤堂系上扣子,消失在黑夜里,周九良安稳了不少日子




那些日子,孟鹤堂在台上唱戏,周九良就在下边找个旮旯倚在墙上摇头晃脑的听的有滋有味



孟鹤堂唱完,下边那些个观众尤其是有钱的,什么贵重的东西都往上扔,再叹句唱的真好




孟鹤堂下了台周九良就跑过去看望他,孟鹤堂不说话,将脸上的油彩擦掉洗去收拾下就回家,周九良也默不作声跟着他走



周九良是实在忍不住了,比不让他去青楼还难受,进了屋子就把门插上。扑在孟鹤堂身上就把衣服扯了去




“我知道你还生气呢,我不去了不去了”粗重的喘息声喷在孟鹤堂脖颈



周九良把几日以来憋的不满和其他东西都使在了孟鹤堂身上,孟鹤堂身上一身他的印记,周九良舒服了,孟鹤堂扯过被子侧着身偷偷抹了把眼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以为周九良真的就安分吗,不会,他自觉骨子里不能有穷人的份,窑子照样去,赌牌也少不了,直到后来被人骗去抽了大烟上了瘾



周九良半个月没回家了,孟鹤堂着急的慌拉着不情愿的豆子进他常去的地方挨个找他,最后在一个窑子里找到他,躺在床上手里端着大烟杆,屋子里都是烟气,孟鹤堂看见他那副样子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九良,回家吧,别抽了”



“你来了,来,你也尝一口”拿着那烟杆子往前伸,孟鹤堂生气了,把那放着大烟膏的小桌子都掀了,和豆子硬生生捆着周九良出了窑子回了家,这是豆子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孟鹤堂生日



孟鹤堂要给他戒烟,他下了狠心把周九良关进了他屋子里捆起来,周九良难受,抽不到大烟时就发疯,有时候从床上滚到地上,嗷嗷乱叫,孟鹤堂心疼,可也咬着牙,他没文化可是他知道那大烟是碰不得的会要命的东西




这当间,日本人从别的地方一步步打进了北平,那日“东亚共荣”的旗子插满了北平,对于北平的百姓来说进了苦难期,日子还是那样照旧,但是你得小心,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孟鹤堂还是照旧唱戏,戏园子也不冷清,可大家都知道指不定哪天命就没了


周九良的烟戒的辛苦,孟鹤堂心里也替他苦,孟鹤堂那晚回家听见周九良屋子里又是一阵乱响,开门走了进去,现在的周九良不需要捆着了比起刚开始清醒许多,瘾上来了就砸东西,门锁着他出不去就任由他折腾,看着孟鹤堂进来,周九良像豺狼一样扑了上去,孟鹤堂没推开他,他知道周九良也痛苦




第二天豆子看见孟鹤堂从周九良屋子里出来,脖子上有吻痕胳膊上有伤,他知道周九良是发了疯打了孟鹤堂,孟鹤堂把扣子系好






“豆子,一会儿去买点吃的,你和九良吃吧我不吃了,今天师兄说日本人要来听戏我得早些去”




“先生,他打你了”



孟鹤堂笑了笑走到豆子身边



“没事,先生不疼,你别恨他”孟鹤堂又交代了一番出了门去




其实有时候豆子挺想弄死那个人的,可是他知道孟鹤堂是真心的爱上他了



孟鹤堂有些身体不舒服,可也得硬撑着,鬼子不敢得罪,他若是怠慢了整个戏园子的人命就没了,那几天翻译带话来指定听孟鹤堂唱,他得撑着呢,孟鹤堂跟着锣鼓经的声上场这么一亮相,底下穿着黄皮子的人就拍手,孟鹤堂缓缓开口唱来,底下那军官就和能听懂似的跟着摇头晃脑,仿佛听的有滋有味不亦乐乎

这几场唱下来,底下有不少士兵都快睡了,唯有那个军官还直勾勾的盯着孟鹤堂,孟鹤堂是旦角的扮相俊俏极了。唱完后那翻译端着一盘子大洋给后台送去,说太君听的美极了,以后再来啊



班主乐的接过来,连连应声

周九良被强制关起来戒大烟也有半年多了,深冬了,这瘾也是彻底戒了,孟鹤堂也放心他出来,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碰那个东西



日本人几次邀请孟鹤堂去大佐府唱戏,孟鹤堂都以身体抱恙拒绝了,翻译把班主骂了个狗血淋头,班主把孟鹤堂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九良瘦削了很多,他知道被折磨的那个劲了,看着大烟馆都绕着走。他在赌坊待了三天,后来没钱了才被扔出来,找了个常去的酒馆赊了一小坛酒,喝到不省人事。从酒馆出来已是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周九良抱着空了的酒瓶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值班巡夜的一小队日本人听见过来撵他,他却一瓶子打伤了其中一个,周九良被抓了



孟鹤堂这边才刚知道信儿,藤阁大佐的车已经到了戏园子,翻译下了车




“孟先生,大佐请您去唱戏,顺便商量一下周先生的事”日本人早就提前查好了周九良现在的状况,知道他俩关系好,孟鹤堂不是拒绝来嘛,那就让他不得不来


孟鹤堂明白此去不易,说回家收拾东西,拉着豆子就一个劲的说让他不要恨周九良,豆子感觉不对劲,问孟鹤堂,孟鹤堂却避开问题不停地嘱咐他




“这是别人送的玉扳指,你收好了这个,以后拿着当了自己好好生活,你别恨他,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走吧,也别在戏班子待着了”孟鹤堂说罢急匆匆向外走,那翻译催着了,孟鹤堂头也没回进了车




豆子眼泪汪汪,对着车走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孟鹤堂此去不回头了




到了地方,两位身着和服的女人跪倒在地推开门,屋子里除了那个军官还有很多衣衫不整的女人,翻译说人都准备好了,就等孟鹤堂开嗓了,孟鹤堂笑了笑要求先把周九良放了,翻译叽里呱啦给说了一通,那日本大佐放声大笑,一招手士兵带出了周九良,周九良被打了一顿,血迹还未干,孟鹤堂过去给他擦了擦衣服,笑着说



“你先回家等我,我唱完就走”周九良信了,他被人押了出去,孟鹤堂看着他走出大门才放心,门被关上了,那些舞女和翻译也不在了,二胡声悠悠响起,那军官慢步靠近孟鹤堂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孟鹤堂撞柱了




周九良全身疼,慢慢悠悠快走到家门口时,那边来了辆车,从车上推下来一个人,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九良心里咯噔一声跑过去看,孟鹤堂全身冰冷,满脸的鲜血,周九良害怕,不是说好在家等着吗,这是怎么了,周九良晃着冰冷僵硬的尸体,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在门口等着的豆子听声跑了过来,看着这幕终究还是心痛,豆子跑过去推开周九良,抱起孟鹤堂一边擦着血,一边唤着先生,周九良想看看孟鹤堂,却被豆子踢开


“不是你,先生不会这样,是先生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你个畜生”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背起孟鹤堂往戏园子跑去,周九良在后边跟着

豆子拼了命的敲门,来人开了门一看豆子和地上的孟鹤堂,顿时吆喝着叫了几个人把孟鹤堂抬了进去,周九良也想进去,刚走没几步门被关上了



因为是从日本人那死的,戏班子不敢大操大办丧事,趁夜买了衣服和棺材,摸着黑就给奔了丧,周九良在门口蹲守着,戏班子的一行人换了丧服出来了,周九良后悔了,他想跟着,却被豆子拽到墙边狠狠打了一顿


“你不配”


周九良爬上了城门楼子,站在高处看着远处打着白番的队伍走进了黑夜。他现在才是倾家荡产了,什么都没了就连孟鹤堂都不在他身边了,他后悔没好好对孟鹤堂,后悔自己混账却要用他的命替自己赎罪,他看着下边漆黑一边,跳下去他也解脱,抬头看了看天连颗星星都没有,一阵冷风吹过来,周九良打了个冷战,他把所有的回忆就想了一遍



他看看下边又看看上边最后从城门楼下上下来了



孟鹤堂刚给他赎回来命他不能丢了,周九良像是幡然醒悟了过来,踉踉跄跄走到那个家里,他记得孟鹤堂屋里还有一身他的戏服,周九良只带走了那个



周九良带着那身戏服做过乞丐扛过麻袋,他再没去过窑子和赌坊,他也再没吃过饱饭。多少个日夜里他会想起孟鹤堂,想起他傻傻的救济了自己,想起他从不对自己生气,那时候都是孟鹤堂为自己哭现在却是自己为他哭



一年后,周九良在码头给人卸货老远就看见一人特别眼熟,等中午过去才发现那是豆子,他刚走过去,豆子看见他就要跑,周九良拽住他



“过得还行吗”



豆子不搭腔,周九良便去买了壶酒和一碟花生米,俩人坐在地上吃,基本都是周九良在说话,过了好久豆子突然就哭了,也可能是喝多了心气就上来了,一边哭一边打周九良,周九良没还手缩在那静等着一个个拳头落在身上,他也哭了



“你个畜生,没有你先生就不会出事,你逛窑子先生就在家闷声哭,画好的油彩都花了,你去赌先生就把钱都给你,你抽大烟先生把你关起来他心里也难受啊,你偏偏不知他的好,硬生生把他害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啊……”豆子打累了瘫倒在了一旁


“他临走前都不忘嘱托我让我不要恨你,你毁了他毁了他这一辈子啊,该死的是你啊”俩人都在哭谁都没有再说话,周九良一巴掌一巴掌的打着自己,俩人的心结倒是解开了不少


周九良后来带着豆子做了几个月苦工然后当了兵,跟着国军的部队离开了北平,越走越远,豆子还是恨他,可先生还是嘱咐过的,他坏可他毕竟是有一条命替先生活着的,他和周九良在一起跟着部队走了两年多,有时候想逃出去,离得太远了他怕他死的时候到了下边都找不到孟鹤堂


那天和鬼子开战,打的十分激烈,一个子弹冲着周九良就要过来了,周九良却看着豆子扑在了他前边,鲜血不停地从胸口冒出来,周九良傻了



“你不是恨我吗,你替我挡什么,你起来啊”最后的一个人也离他而去了,豆子睁着眼看着他,一句话没说死在了他的怀里,周九良撕心裂肺的哭,他背着豆子的尸体做了逃兵,在部队越走越远时他记得豆子说过,他想回家,回先生身边,他想和先生葬在一起,他还说过他一定要比周九良先死,他怕他死的完了周九良还会欺负先生。


周九良背着豆子顺着原路走了好久好久,有人看到会远远的说这兄弟感情真好,死了都还不舍得呢,他自己知道这是愧疚



后来他走不动了,背不起都豆子了,他大哭着在野外用手刨了两天,把豆子安葬了,最后他把豆子身上的玉扳指拿走了,豆子说那是先生唯一留给他的,他还扯了一块豆子的衣服揣在了身上,背不动豆子了但是他还要带他回家。那身戏服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他把它们放在一起要带回去

他连骂他的豆子都没了




周九良边做苦工边挣钱往回赶,他花了两年才回到北平,那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他按照豆子生前给他说的找到了孟鹤堂土坟,坟子因为没人打扫收拾长了一堆杂草,周九良花了一天功夫给收拾干净,又在旁边挖了一个坑把那块撕下来的衣服和玉扳指放了进去




“豆子,回来了,你好好照顾你先生,等着我啊”周九良往后又做起了穷人,日日搬运把他背都压弯了,想哭的时候就拿出那身戏服贴在脸上,擦擦眼泪继续干,他再也不是什么少爷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人,冬天都穿不起棉袄的穷人



开了春就暖和了,周九良得了病,那天他拄着一根破木头用仅剩的几个大子买了壶酒去看望孟鹤堂和豆子,扒拉开那些刚出来的草,周九良给俩人倒了一杯,剩下的他都喝了从怀里掏出一件大褂和那块都是窟窿的戏服



“豆子说,这是你做好了还没来得及给我的新衣服,我找到了,我也没舍得穿,这是你唱戏时穿过得戏服从你走了后我就一直带着呢,你傻啊那是你卖了自己换来的钱是你应得的,你却以为是我好心给多给你的,你最傻的就是又把我带回了家”


周九良把那身新大褂铺在了地上,躺在孟鹤堂的坟上,双手从两边划拉着抓起一把把的土撒在自己身上



“这样也好,你俩等着我,我保证不犯浑了,我这赎罪赎累了啊一身病”



“这样就算没人埋,我也能和你待一块了”



周九良把那身残破的戏服蒙在了头上,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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